空心菜

（一）
茂名的天气很潮湿，也很炎热。因为正值七月，太阳炙考着这个城市低矮的椰子树，还有钢筋混凝土释放出来的热气，让整个空气有浓浓的太阳味道。这个城市的风很大，也许是近海的缘故，电视台的天气播报员动不动就预报有台风，让市民关好门窗。菜市场的北边，是一座宝塔。宝塔的南面是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，把这座高高的充满古老气息的白塔缠绕的紧紧的。河南是一条街，街角有一个小公园，那里穿梭着各色的人群，其中有不少挑篓的叫卖者，筐子里装满了黄澄澄的香蕉，扁担吱扭吱扭，似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。
（二）
柯韵走进了这个破旧的集市，在这个不起眼的街上，有许多挑着担子卖空心菜的老人。据说他们的空心菜种的很嫩的原因，就是把种子撒在牛粪上，才造就了它们的翠绿和茁壮！柯韵要买空心菜，她不挑最嫩的，而找那最不起眼的来买。
多少钱，她望着一个老太太的摊子，问。
老太太手一挥，表示一个“八”的手势，口里含糊的说，八毛的了。
柯韵买了两斤，她收了一块五。
旁边的男人也买菜，因为胳臂擦到了柯韵的腰，有一股温热的她才瞥见了他的存在！他拿起一把韭菜扑棱了一下，说，你这韭菜怎么里面都是短的啊。
先生，你的内裤是穿在外面？老太太不情愿的反驳道。
男的一听，转身就到附近的摊位。
柯韵走在回家的路上，她这才顿悟了老太太的幽默。她暗暗发笑，呵呵，内裤外穿，不就是超人了！她觉得这个颇像山东口音的男人真的好倒霉，回忆起来，她只记得他有那么高的个子。
柯韵准备做一道爆炒空心菜。她想家了，离开河南老家已经半个多月了，还没找到工作，现在招工启示上都在招熟练工，可她刚刚初中毕业，什么熟手，一看到这样的招工启示她就一肚子火，许多人不都是从未干过到干过吗，没干过的是生手，干过了就成熟手了！
她愿意永远做一个生手，她不觉得熟手就未必是好的！
这些日子，她一直住在同学又是同村的崔小鸣这里。小鸣来这已经一年多了，初二那年上了一半就退学来这里了。崔小鸣爱吃空心菜，尤其是爆炒的那种，放上一大把红尖椒和白蒜末，真是绝佳的美味！第一次吃了崔小鸣亲手做的这道菜，柯韵觉得是那样的回味无穷……
她后来在日记中胡乱的写道－－－－－－－
我愿做一株
长在牛粪上的空心菜
空空的心绿绿的叶
红色的辣椒白色的蒜末陪衬
突然被你吞没……
（三）
三天后的一个下午，崔晓鸣飞一般的进了屋子，她一屁股坐在椅子上，望着柯韵哈哈大笑起来。
你神经了，她说。
你有工作了！她叫道。
真的？
你看，她一边把手里的那张纸递给她，一边说，一朋友介绍的，做工艺品的，你先干一段试试。底薪380，加提成，试用期三个月，压一个月的工资。
她第二天就去了那个厂子。
那个厂子就离那座塔很近。附近还有高大的庙宇，可以清晰地听到嘶哑的钟声。在这个小小的工厂里，开始了柯韵第一日的工作！
中午饭是厂里管的。排队打饭的工人排成了一条长龙。柯韵端着米饭了菜在一张桌子前坐下，对面一男的传呼机响了，他掏出来查看，然后又从腰间的黑色皮夹里掏出他的砖头块大的黑色手机：喂，我在吃饭，过会儿用电话给你打过去！
听着声音很熟，他就是那个买空心菜的男人，她眼睛很毒的！他瞟见了柯韵，心里一怔，呵，美女啊，他心想。
她吃到嘴里的饭就马上吐出来了！恶心，她觉得白水煮肉片好难吃的！
他是厂里的质检。
柯韵在一周后的办公室又一次遇见了他！她的一大堆小房子被返工了！她瞪了他一眼，又去重新做活了。他在下班事忘记了打卡，忘记了吹身上的灰尘，她全忘了这些了！
回到宿舍，她就听见一阵嘶哑的猫叫声，凝神才发觉旁边的一个床位的蚊帐里有动静，床边的两双异性的鞋子是那样的耀眼，两只白色的和两只红色的球鞋就这样横七竖八的缠绕在一起！
这个屋子好让她恶心！
她要去洗澡间，但门是反锁着的，里面有人，她进不去。想看看书，但包里唯一的一本书在她刚入住的时间被一名保安强行的拽了出来。她只好翻开自己的日记本记下了重复的文字－－－－－
我愿做一株
长在牛粪上的空心菜
空空的心绿绿的叶
红色的辣椒白色的蒜末陪衬
突然被你吞没……
她觉得在这个陌生的城市，生存是一件很困难的事。她想起了弟弟在电话里吃西瓜的声音，她多么回味那片西瓜地，想起了鲁迅的《故乡》－－－－－－深蓝的天空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，下面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……她又想起了少年闰土，他就是闰土，一个在城市无法生存的野丫头。她想起了妈妈的呼唤，想起了离别的那一个凌晨，母亲送她的眼泪……
（四）
2002年的七月像下了一团火，柯韵独自一人在街上游逛，她失去了自己的工作！她绕着那座塔，来到了庙宇里，一群和尚正在念经。她站在窗前，一个不专注的小和尚乜斜着眼在欣赏着这位突然降临的姑娘，老和尚偷偷踢了他的脚后跟，她捂住嘴窃喜，呵呵，原来发觉自己也是美女。
柯韵离开寺庙沿途走着，不觉正值中午，周围的香蕉树上挂满了小小的香蕉，垂着脑袋，似乎期待着有人能把他带走。她向前去摘，却听见了一群狗叫的声音。放眼望去，一群黑色的大狼狗正朝着她方向飞奔而来！柯韵吓得撒腿就跑。鞋子丢了一只，但还是要被追上了，这一群可怕的家伙就马上围攻而来，柯韵觉得眼前一暗，闭上了眼睛，蹲坐在地上，等待她的只有死亡的降临！她马上就要被五马分尸，变成了猎物，成为野兽的美味佳肴。
一秒，两秒，三秒……柯韵醒过来了，她没有死！她站起来了，天呐，狗已不见了，只看见一个瘦小的老人的背影渐行渐远……她不知不觉的走到了那个公园，天突然下起了雨，她已经湿透了衣裙，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，她双眼迷蒙，一切都是那样的恍惚。她突然被后面的一个人拉进了旁边的小亭子里，这个人，却是先前买空心菜的男人！她那狼狈的美丽被他亲眼目睹了，一只脚丫光着，头发成绺的披在肩头，大大的眼睛里透出无助，裙子贴在肌肤上，曲线显露，雨中的女孩却是那样的迷人！雨小了，她被他带到了他的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