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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读:我想死。这三个字,躲在阴霾的犄角旮旯向我无数次招手。仿佛疲惫之躯,赫然横列在眼前一张久违松软的床,就像干涸难耐的男子碰上魅力妖娆的似火女郎;就像饥渴干瘪的肠胃面对着美味丰盛的菜肴;死,对我,具有不可抗
我想死。
这三个字,躲在阴霾的犄角旮旯向我无数次招手。仿佛疲惫之躯,赫然横列在眼前一张久违松软的床,就像干涸难耐的男子碰上魅力妖娆的似火女郎;就像饥渴干瘪的肠胃面对着美味丰盛的菜肴;死,对我,具有不可抗拒的诱惑。想义无返顾的向它扑去,随着深邃的旋涡深深沦陷,漫无目的信马游疆的沉溺,直到双目失明,双耳失聪,直到嘴巴与鼻翼不能呼吸,直到宇宙不复存在,那该有多么轻松。
躲避开医生与护士,躲避开妻,颇费周章。
潜出医院,我忽然有了独享这座山林凌晨静寂的闲情。背后,医院一座座丑陋的建筑,白色恐怖似的死死钉在幽空的山林心处,像一件干净的黑绸衣裳,滴上了三两点讨厌的白漆。曾经白日里千百遍经过的山林小路,这个时候暗哑无光,月光被参天古树一手遮蔽。古树间,犬牙交错突兀嶙峋的巨石崖壁,一如唐僧师徒九九八十一难中时时遭遇的青面獠牙的妖怪,披了隐身衣,隐匿于风林,只有偶然呼啸而过地桀桀诡异笑语,才透露,他们蛰伏在附近。只是,不知道,什么时候才出其不意的扑上来,用利齿穿透我的咽喉。
穿过山林,远处开阔地独立着一个小区,到达那里需经过一座紧临小区的木桥,桥下水流安详,宛如老者梦寐中轻轻的鼾响。平常桥边有许多小区里的孩子玩水嬉戏,此刻,除了潺潺流水便是我局促无望的呼吸。踏上木桥,有种恍然隔世的虚无,几月前,便是在这座木桥上,我亲眼目睹田擎驾驶着微型飞机拉升还不到几分钟,便摔的烟消云散生死两离。
田擎,我最好的朋友,同事,兄弟。
那晚他有任务,晚饭他在小区里唯一一家小餐馆里请我“吃饭”。“吃饭”间,其他朋友寻找我们,我们在电话中敷衍,说,我们只是在吃米线。在这个山区,有个不成文的习惯,请客时,一般不讲请“吃饭”,而是非常具体的讲请吃什么东西,一旦上升到请“吃饭”,那一定非常隆重的几碟几碗几汤的炒菜。只有顶好顶好的朋友,才值得破费请“吃饭”,他认为我即是值得他破费的朋友。
田擎喜欢这家小餐馆,曾在这里一次性连吃三盘酸辣土豆丝。他像给这家小餐馆免费做广告似的告诉他的所有熟人,说别看这是家小餐馆,但菜的味道独特,铺子干净有条,连后厨砧板上面摆放的抹布都赛白雪一般的白。尤其开餐馆的这对夫妇,什么时待人都笑面相迎。通过接触,更难得的这对夫妇涵养超然知识渊博,却从未见因什么与他人争执,行事内敛低调,如行云流水一样恬淡宜人。他们还为餐馆取了一个亲切的名字,叫“家门口”。
不知不觉,下了木桥,进来小区,转往通向“家门口”的绿荫小径。小区内大多居住的是田擎和我工作那个机场的工作人员与家属,原来我和妻也住在这里6单元,田擎住在机场单身宿舍。最初,宿舍里有四个人,一个升了职,一个工作调动,先后搬走,只剩下我和他与我们的蓝天为伴。后来,因为一次事故,我转做机械师,再也无法与田擎一样翱翔在大海般湛蓝湛蓝的蓝天。田擎仍旧是鹰,我成了家禽;鹰还在鹰的领地,我也有了自己的鸡舍——自己的小家。
很惊讶,“家门口”凌晨四点多还居然有光线从虚掩着的门缝中挤出来,像夏天里狗儿们甩在外面的舌头,不经意,又必然。寻着这缕温暖,冒然推开门扉,我望见小巧整洁的店铺深处,借着橘黄色光晕,店铺夫妇边包着饺子边窃窃私语,两人神情专注形同剪影,竟对我的到来浑然不觉,也许两人压根没想到这个时间还会有人来。
“吱啦”一声,我拉出一只椅子坐下,走累了,尤其再见到这对夫妇。田擎出事那晚,要先走一步,他交代好要我继续慢慢吃,结帐时又与这对夫妇寒暄,大哥大姐,晚上我有任务,不然一定多在店里玩一会。然而过了没多久,我饭后习惯到木桥边散散步,那对夫妇热情的把我送到小区门口。刚上木桥我挥手与他们告别,可我们却共同等到了田擎的永别,他们和我一起亲眼看见田擎是怎样折段翅膀,结实的种入土地。
你……怎么这样早啊?大姐听见我弄出的动静,发现了我,意外只在她瞳孔中点了一下便恢复如常。先放下手中的饺子,擦擦手,拍去围裙上的面粉,她跟我和蔼的打招呼。
是啊,小伙子,你起的真早。大哥也转过头,顺着大姐的话题与我交谈。
走了很远的路,有点累,看见这里有灯光,我就来……话到口边,“突”的怔在当场,仿佛被扒手偷去了钱包无钱付帐,我的措辞忽然被谁给偷去了一样了无痕迹,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口袋嘲笑着我的潦倒,接下来不知如何说下去。自欺欺人的安慰油然而生:即将要去死的人,还有必要处心积虑的编织借口?
大姐回到厨房,没多久又出来,这时手上多了一碗热汤。她向我走过来,碗未落,一股紫菜鲜香的味道变成一条条丝线,飞针走线将早已碎裂的嗅觉与食欲千丝万缕的拼接起来。
虽然春天了,太早的天还有寒气,你又走了很远的路,先喝碗紫菜蛋花汤暖和暖和。大姐把桌子上的勺子轻轻放在碗沿,慈眉善目的望着我像尊菩萨。见我望着她迟疑,她又说,没关系,不要钱,尽管喝好了。看这情形,已在医院住了几个月的我变化很大,至少没被他们认出来,心下不免有些难过,事过境迁不过如此。
带没带钱不要紧,先趁热喝吧!估计你也是小区的邻居,我们要转让这个店了,这几年全凭大家的帮衬,请大家喝点汤没什么的,喝,喝……大哥没停顿手里的活,口中讲着话,饺子们精神抖擞的一个个雀跃在他面前的长盘里。
我有钱,饺子能吃吗?许多天没有吃的欲望,这个夜,不,应该是这个凌晨,饿,突如其来。因为,我不知如何拖延时间,能在喝完汤之后不走,可以问问他们为什么要转让这家田擎喜爱的店。
大姐温和地一笑,问,吃几个呢?
25个。我回答,通常有田擎在,我们会吃上100个。
好好的店,为什么要转让呢?喝第一口汤时,我尽快将问题抛出来。询问时,对着大哥坐的方向,大姐从他面前长盘里特地挑了20多个个头健硕的饺子,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头,挑开厨房门帘走了进去。
那些美丽的饺子是谁包的?我看见有些长着花边的饺子穿插在饺子行列里,俏皮而张扬。
当然是你大姐了,呵呵,她说小区有些孩子们非常喜欢,所以,每次包的时候,她都要额外包上些。
我们要离开这个地方了……说到这,大哥的手顿了一下,一顿,顿落下许多复杂的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