疯狗纪事

链子吱嘎作响，那上面锈迹斑驳，它用尖利的牙齿啃着，却只剥落了锈迹，链子丝毫不松开，嘴里充斥着铁锈味，不知是血还是铁锈。
“你这只疯狗又开始犯贱了，好好的骨头不吃，尽在瞎折腾。”女子从屋内走出，关上院子的大门，顺带狠狠踢了一脚它。它匍在地上，嘴里又发出了那种悲戚的声音，将那夜色衬得更为阴森。
显然，她怕了，忙跑回屋里，将门拴牢。
屋外，便是一村的寂静。

她记不清这只狗何时来了家里，总归她每次回家就被狗窝旁散发臭味的排泄物弄得好心情尽无。与爷爷商量多次将其放走，爷爷总是摸着它的头说：“是只勇敢的狗啊，可以看家的。”她不忍心拂了爷爷的意，便欺负起狗来，经过狗窝时总要踹一脚才解气。
“死畜牲，臭死了。”她去上学，经过时又嘟囔了一句，所幸，没有去踹，可能是失了兴趣吧。

老人拿着扫把与盆子出来，定是来清理它的狗窝了。
他把狗窝里的稻草拿出来，用盆装水冲干净，然后再拿扫帚扫去，再倒一盆水，仔细扫去……直至地上无痕迹，动作甚是缓慢。弄好这些，老人为它洗浴，用香皂将全身擦遍，揉搓出泡沫，粗糙的手抚着湿漉漉的毛，嘴里又是一阵感慨：“多好的毛，定要将你洗白净点，等干了就蓬松蓬松的，是只漂亮的小畜牲。”
秋日的风吹过，直吹得它颤抖。老人用干布搓着它，再为它带上狗链，“勇敢的壮士，这么点冷对你应该不算什么的呀，”说着，又开始摸着它的头，“这么大的伤疤，是年轻时战斗留下来的吧。”
是了，这么大的伤疤覆在额上，总是丑的。

它可是位勇士，但也是只母狗。
年幼的时候，通体雪白。小小的一只，站那儿就是一雪山小精灵。
他看到后拉着妈妈的手在那儿哀求，满眼的乞求之色，妇女于是买下了它。
它跟着他玩乐，打架，捉迷藏，成了亲密无间的朋友。
命运定要插手，这才会让人们对他俯首称臣。
它恋上了隔壁那只健壮威武的大黑狗，肚里也开始孕育新生命。
历经千辛万苦，总算生下来了。
五只小狗，三只黑色，一只灰的，还有一只和它小时候一样通体雪白，分外可爱。五只都吮吸着它的奶头，排成两排，简直引得所有人都可以母性泛滥。她也自豪，很漂亮的宝宝呢。
一切的幸福自那一刻戛然而止。它可以很开心初为人母，但这个小康之家可负担不起五只小狗外加一只母狗，于是将其中三只送了出去。它郁郁寡欢，终日吃不好。但想通后，去挪动食盒，“哐”一声，食盒从架上跌落，在什么东西上磕出了沉闷而刺耳的响声。两只小狗已无了声息。

狗的眼眸也可以尽是哀伤，似能流出泪来。它的绝望慢慢滋长，同时开始疯狂，对主人攻击，终于被送走了，送往了那个破败而又荒凉的小村庄，与原来的地方简直不在同一个星球上。它在村里，那个拆得没几户人家的村子里徘徊，游荡，成了没有家的流浪狗。
小孩们见了面就用石头砸它，丑陋的疯狗是没有被爱的权利的。直至遇见了那个挑着一扁担菜的老人，已白发苍苍，但却似乎力大无穷。
他将游离的它带回家，为它拴上了链条。
它挣扎，它渴望自由，但同时也渴望着老头的爱。
夜晚，它坐在地上，望着星空，企图让自己忘记现在的处境，它的眼神穿过浩瀚的宇宙，游向远方。
它带着五只小狗在草地上打滚玩耍……

狗最终死了，死在那个仰着的坐姿中，似乎在笑，又似在怀念。
老人将这只狗的链条摘去，还了它的自由。
火化成灰，许是它最终的归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