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导读:一九九三年,有一个空旷的秋天,像一首高亢荒凉的俄罗斯歌曲,沿着山脉由北向南,很快就覆没了我的世界。那年我十九岁,渴望着陌生的世界,我希望自己到达任何一个远方,然后一个人体味旅途的孤独和漫长。列车吃力地
一九九三年,有一个空旷的秋天,像一首高亢荒凉的俄罗斯歌曲,沿着山脉由北向南,很快就覆没了我的世界。那年我十九岁,渴望着陌生的世界,我希望自己到达任何一个远方,然后一个人体味旅途的孤独和漫长。
列车吃力地穿过黎明前那片质地坚硬的黑暗,在清晨的六点三十分,将车厢里远行的人,暴露在高原上清澈的阳光里。每个人都争着大大的眼睛,没有任何言语。王玮就坐在我的对面,那条印着蓝色碎花的丝巾,就系在她的手腕上,连并那一只精致纤细的手,安静地放在木纹的桌面上。
那条丝巾现在正被我握在手心里,因为这是她留个我的唯一纪念。那个秋天,比起往年,似乎显得更加深邃更加真实一些,它在我的记忆力,就像一个方整的水晶模块。王玮的脸容,连带那个泛黄的风景,通通定格在里面,阳光和空气的味道以灰色的模式,一并停留在了那里。
她是一个不善言谈的女孩,有一张精致的脸,她的美不像花不像雪,甚至不能用任何实物比喻,那是一种让人感动的美,可以让人感动到流下眼泪。我们的相识像那天车窗外的风景,广袤荒芜,没有任何的不可磨灭。
车站抵达终点之后,远行的人各自沿着自己规划好的方向离开,只有我和王玮,被搁浅在了人群散去后的车站广场,我们彼此微笑,像两个迷了路的孩子,毫无恶意地看着对方,只是都没有向彼此表示自己的无助和孤单。
她穿一件米白色的外套,毛绒绒的衣领,看上去特别的舒服,像她的表情一样软绵绵地,似乎用眼睛就可以感受到那种接近肌肤的温度,是的她的微笑和那件米白色的外套,通通只有36摄氏度。
我们没有约定,没有预见,没有承诺照顾彼此,就那样我们开始了并肩旅行。
西藏是一个邪恶的地方,空气干净的像童话里王子的眼睛,任何的思绪任何的情感,都能在那片天空下瞬间生根发芽开起满枝头的花,我确定我爱上了左手边的这个女孩,我坚信那是上帝特意安排的,哪怕他不怀好意,我仍然心存感激。那一刻我甚至在抬起头对着天空祷告,我在感谢上苍的恩赐,让这个女孩同我一起并肩走在这片陌生而又安澜的土地上。
我牵起了她的手,她停下来微笑着看着我,那朵微笑是友好的,没有任何寓意的,她的手微微动了一下,仅仅是那样微弱的一个动作,就把我手里攥着的幸福,从我的手心慢慢地晕开,直到控占了我所有的神经。这个动作无疑是浪漫的,它可以低过任何语言任何剧情的诠释,因为这一个动作就是一整个饱满的世界。
她和我一样向往陌生,总是可以决绝地上路,和我一样,勇敢但不完全依赖孤单。一路上,我们都紧紧地牵着彼此的手,那是一份最切肤的关怀,没有棱角没有颜色,只在最接近灵魂的地方契合。
那天晚上,我们住在了一起,在一家简陋的旅馆里,有两张床和两床厚厚的被子。至始至终我们都没有谈及感情,至少没有从我们两个人的视角谈起那个东西,因为那是繁杂的琐碎的,充满埋怨和罪责的。我们两个人只充当彼此临时的伴,在彼此身边安静着,像一条安顺的犬,卧在彼此心灵的篱笆内围。
那天晚上几乎是一个晚上都没有安稳地睡着,因为我想念她,房间里厚重的黑暗把我们远远地隔开,那个距离似乎有几千公里,无限地空洞漫长,我甚至想要走过去抱着她,亲吻她。但是我没有,我清楚那种行为貌似亲昵,却是对我们那场相识的一种侮辱。我是一个男人,一个健全的男人,然而在那一刻,我对她完全没有肉体上的欲望,那完全是一种圣洁的爱,超乎人性超乎欲望。
天亮的我们再次启程,手牵着手,感受着那个秋天,那个几近完美的淡黄色的秋天。我们没有挤在人群里,去观光所谓的风景名胜,两个人只是慢慢地走着,拖着行李箱,背着背包,走在泛白的公路上。“我爱你”这是我对她说的,开口的时候,我甚至怀疑那是从我的嘴里说出的,因为我相信那是不理智的,即便真诚但完全没有任何意义。
听完之后,她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,甚至没有转身看我,她任然安静地带着一脸的笑容走着,手任然放在我的手心里。“我们只有两天时间,接下来会各自回到自己原来的生活里。”这是她对我的那句“我爱你”做出的回答,是的我很满意。
广袤的高原和冰凉的空气,让我们觉得自己极其的渺小,像两颗沙粒缓慢地移动着,在浩瀚的陌生里没有任何声响。
分开的那天,她把手腕上那条印满蓝色碎花的丝巾解下来,递到我的手上,那个动作是郑重地深情的,她对我说了祝福的话,并且坦然地向我道别。她有自己的男朋友,并且他们深爱着对方,所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我将只能成为她旅途的伴,将不会和她的生活产生任何关系。
我心里滋生的那个关于我和她的画面,实在太美好了,以至于我从开始就没能说服自己,没能相信。上帝是幽默的,他又一次对我开了玩笑,那个玩笑不好笑,可是我还是笑到了今天。
那个叫王玮的女孩,和我同行了三天时间,却霸占了我心里所有的爱,分开之后,我的心还是空了,像被大雨洗过,很长一段时间里,没有任何温度,如今关于那段经历,那个名字和那张总是绽开着微笑的脸,已经完全不可能,再次完整地上演在我的世界里。关于那个秋天的种种,只剩下我手心里的这条蓝色碎花的丝巾,他们将永远绣在这条丝巾上,针针可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