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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明月
(上)扁舟,欸乃,长堤。舟中文士舒袖缓带,神态洒落,见之忘俗。春深似海,堤岸上桃花灼灼盛开,璨若云锦。这景致——文士不禁支起身子,向艄公问询,“敢问船家,前面是何去处?”“您问前面呀?”艄公悠悠打着两
(上)扁舟,欸乃,长堤。舟中文士舒袖缓带,神态洒落,见之忘俗。春深似海,堤岸上桃花灼灼盛开,璨若云锦。
这景致——文士不禁支起身子,向艄公问询,“敢问船家,前面是何去处?”
“您问前面呀?”艄公悠悠打着两桨,漫不经心道:“老汉也不知那里是何去处,在这溪上撑了几十年的船,从没见过恁好景致。只怕是到了仙境哩。”
“是么?”
文士重偏过头,火烧云般的桃花纷纷开落,沿着船行,不时有粉红的花瓣随风漫卷,一会儿,文士的襟面便沾满了细细的花蕊。船家猛回头,见文士自顾出神的模样,爽朗地笑开了:“先生这样子倒像个花神!还不起身拍了?再过一会,那蝴蝶儿蜻蜓儿什么的可都围上来了。”文士抿嘴一哂,依从了艄公的话,站起来将襟上的花蕊和落瓣抖入清溪,看它们浮浮沉沉,顺水一路漂去。艄公暗窥文士容貌举止,心中轻叹:“是个俊后生啊!”最难得气度沉稳儒雅,没有丝毫张扬。
“先生贵姓?家乡何处?”
文士见问,也便谦和地笑了笑:“王维。河东旧族。”
“哦,王先生。是出来游学么?”
“正是。”
“年纪轻轻的,不简单啊!”老艄公大声感叹一句,也不再追问,操起桨来汩汩地拨着溪水。才拨了两三下,忽想起什么似的眯起双眼:“王先生,平日你喝酒不喝?”
“有酒么?”王维见艄公古拙可亲,心情也格外开朗,听见这话他早直起身,眸子莹澈明亮。
“没酒我白问你做甚。”艄公扔了双桨,笑嘻嘻的从船舷下方堆的杂物里抱出一只圆陶坛子,吹去表面的灰土,撕掉泥封掀起盖子,一股浓洌的酒香迎面冲出,“这可是藏了三十年的老酒,乡下人拿土法酿的,别看它颜色不起眼,香!醇!性子顶烈的~尝尝?”说着又变戏法似的,摸出两个坑坑洼洼的粗瓷大碗,不由分说地满上,王维从未见这么彪悍的酒器,更觉有趣,才饮了一口登时满面紫涨,眼泪也涌了出来,揉着太阳穴只管叫辣,艄公呵呵大笑。
就这样一老一少横坐船中,引觞分袂,痛饮起来,任舟子在溪面飘荡。酒至半酣,艄公扯起嗓门高唱当地的《竹枝词》:“山桃红花满上头,蜀江春水拍山流。花红易衰似郎意,水流无限似侬愁。”原本你侬我侬的情歌调子,竟被老艄公吼出几分豪壮。王维叩舷相和,已笑不可仰。
正快意之际,一缕幽婉琴音渡水而来,隐隐绰绰的,若有若无,对音律异常敏锐的王维只觉肌骨倏然一凛,侧耳分辨,却已细不可闻。他拉住艄公:“老伯,刚才可听见有人弹琴?”艄公莫名其妙地瞪视王维,伸手去摸他的额头:“王先生醉迷了吧?这里方圆百十里没一户住家,哪来的人弹琴?”王维神思恍惚,没说是,也没说不是。艄公好心劝道:“还是别喝了罢,靠在船边吹吹风,一会兴许就好了。”赶紧收拾酒器,正说着话,更多琴音又漂了来,带着邈邈仙气,不经意间又拂落了几片花瓣。
王维这次一跃而起,连声叫着艄公洎船,自己孤身上岸,将艄公急切的呼唤远远抛下。
桃花林,大片大片的如梦境般的桃花林,琴音从一个不可知的地方静静弥散,时远时近,单薄的鞋袜渐生潮意,下垂的衣角也染了草绿。
不甘作罢的王维垂首沉吟,眼中闪出狡黠的微笑,他从怀里取出一支紫玉竹箫,放在唇边怡然吹奏起来。逐渐逐渐,深林里竟飞出来成百的鸟雀,停在他的足畔,肩头,它们中有的歪着脑袋,黑瞋瞋的眼睛好奇打量着这个发出天籁之音的陌生人。琴声消歇片刻,鸟雀扑啦啦振翅四散,唯见素白长绫飞鸿般掠过,俄而,抚琴的人俏生生地站在了面前。王维不惊,不乱,保持一贯的从容态度相对。有美一人,清扬婉兮,古人之言诚不欺我。不过“仙女”的装束,未免太——古老了吧!
三绕蔽膝雪色曲裾,苍蓝的左衽交襟,图腾风情的隐花纹饰,高绾的云髻以及胸前那具丝桐古琴,等等等等,无不让人想起《楚辞》中的湘夫人或瑶姬。可她又分明是少女的神气,明慧的眼眸闪烁着,七分钦佩三分不服。
见王维凝视着不发一语,却委实无半点轻亵,来人也颇感讶异。半晌,两片红霞浮上了脸,扭过头嗔道:“哪来的狂徒!夺去人的风头不说,还只管盯着人看。”王维忍俊不禁,到底敛住,上前一揖:“是维造次了。失敬,失敬!”那女子似乎还有气未消,嘀咕一句“矫情!”便拂袖而去。留下王维在原地摇头,无奈苦笑。看样子这位“仙女”的脾气远不似其容貌那样温柔啊。
正思量是该尾随而去,还是沿路返回,腰际像被什么缠住,双足竟瞬间腾空。陡然遇见这种变故,素日再沉静的人,也会骇然大呼了。林中响起那女子的话音:“放心!不会杀了你。”悬浮的视线里,桃树飞快后退着,璨若云锦。
仙女姐姐,我错了,真的错了!求你放我下来吧!这样飞头很蒙啊……晕乎乎的王维想喊,终于没能喊出声……
总算踩到平地的王维,费了好大劲才站稳脚跟,抬眼望去,眼前一派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田园秀色,远山近水,粉垣黛瓦,云树烟庐。
那女子在身后笑道:“让先生受委屈了。引你来此处,自是有用意的。”
“不敢当。还请赐教。”这回轮到王维有气了。
女子为他除下长绫:“先生稍安勿躁,不如先同小夭去饮茶,压压惊?”说着玉臂轻扬,眼前罗帏低垂,洞房深幽,曲阑回合,又是一番景象。“先生应该读过《桃花源记》。这就是‘桃花源’。当年武陵渔夫只闯进了桃源外围,先生所在的是桃花源的‘结界’。这里只有我,能带先生走进这个结界。”她的表情认真起来。王维再次将凝视的眼光投向小夭,眼中有更多复杂的情绪:“仙子究竟想要王维做什么?”
“别叫‘仙子’,不敢当!”小夭赶紧摇手,又恢复了少女的嬉笑,“祖父从前是宫中的方士,我贪玩,只学了点皮毛。”
“秦始皇身边的方士?”
“祖父是秦朝子民。”
淡淡的一语,竟越过了千年光阴!
“先生请吧。”小夭做个优雅的手势。王维按下心头纷繁的思绪,同她一起走进桃源的结界。
…………
茶杯轻碰出叮咚细响,伴着高山流水般的斟茶声,染有兰麝幽香的梁木映着碧色的茶汤,水光潋滟。
“姑娘的意思,我大概懂了一些。”看小夭谨慎地将茶粒斟进竹筒,竹筒上有纤细的小篆,远望去如缠绕的花纹。“姑娘想借我之力,修炼祖父留下的《郁轮袍》‘绝世之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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