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相逢只若陌上尘
正午,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,蒲馨举着阳伞、挎着小包在滚烫的马路上晃荡,其实她刚刚面试出来。又是一家皮包公司,她忿忿地想着,门口连招牌都没有挂,比约定的时间多等了一个小时女老板才从外面回去,原来是去幼儿
正午,火辣辣的太阳当头照着,蒲馨举着阳伞、挎着小包在滚烫的马路上晃荡,其实她刚刚面试出来。又是一家皮包公司,她忿忿地想着,门口连招牌都没有挂,比约定的时间多等了一个小时女老板才从外面回去,原来是去幼儿园接儿子了。面试的时候前几分钟还好,不一会,小男孩就窜到老板身边要这要那地玩,气氛一下子被破坏掉了。结果也无所谓好坏,蒲馨是应聘兼职写手的,算是合作成功了吧,老板说如果有任务再联系,根据稿件合格数算薪资,于是,蒲馨长久以来向往的自由职业者终于实现了,虽然前途看起来还有些朦胧。阳伞终究不过薄薄一层,热浪一阵阵袭来,烤得人晕晕的、恹恹的,蒲馨又干又渴,决定找个地方吃饭,沿路看见一些小餐馆,找了间有空调的,就晃了进去。瞅着墙上高挂的菜单一个个过滤,就听见旁边一个低沉的男中音说道:“一份青椒肉丝盖饭。”“十元。”收银员头也不抬地报价并打小票。
蒲馨还没有看完菜单,听到声音就抬眼看了一下,心想这么热的天,还有人吃这么干巴巴的盖饭。孰料在抬头的瞬间,忽然惊愕地张大了嘴,对面的,不是苏翎是谁,大学四年的同系同学,如今正是毕业两年之后的首次碰面,如果是别人,蒲馨不一定认得出来,可是苏翎,就算再老个十岁,她也认得出来啊。
两人都很惊奇,连忙打了招呼,苏翎要去别处请客,蒲馨说算了,肚子饿了赶紧吃吧,于是就迅速点了个其他的盖饭,顺带要了两瓶芬达,两人找了个干净的角落,等着食物上来。
聊天间,蒲馨才知道苏翎就在这附近的公司上班,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,于是就出来吃午饭了。苏翎又简单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,于是,话题就从同学近况到新近热门的世界杯再到天坑地陷洪水大旱,七弯八拐地转了很多弯。
虽然是同系同学,可是并不算特别熟,其实之前有段时间是很熟的,蒲馨知道,可苏翎却不一定知道。
那时候大约大二,两人同在影评社当会员,蒲馨并不喜欢写影评,只是为了多看些电影,而苏翎,却是社团中负责宣传的。一次新开学,社团为招新人决定做宣传板,又为了节省钱准备自己人做。苏翎领了制作宣传板的任务,大家齐心合力想出来一个策划方案,苏翎就按照方案执行,一个人静静地去买了丙烯颜料,借了木板,往上蒙层白纸,就开始绘制画图。因为是一个系,本来关系就比别个亲近些,偶尔有活动,苏翎还会提前打电话通知蒲馨,然而有麻烦的事却一次都没有找上她。其实蒲馨很想帮苏翎的忙,但是既然没有打电话,也没有邀请,蒲馨实在不好厚着脸皮前去帮忙。
离平常下自习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,蒲馨悄悄地从教室退出来,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苏翎绘制宣传板的地方,打了招呼,还装作有事碰巧从旁边经过的样子。就那么淡淡谈了两句,苏翎继续一丝不苟地往白纸上涂颜料,蒲馨说:“看你涂着起劲,是不是很好玩,我也来帮帮忙。”蒲馨连忙笑着阻止:“算啦,这东西沾在手上又不好洗,沾上衣服了更麻烦,还是我来吧。”就这么三言两语阻断了。带着点遗憾和失落,蒲馨在旁边静静看了一会,就回宿舍了。回去的路上,蒲馨忽然发觉,夜色真是安静啊,大部分的人还在上自习,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走过,这路离宿舍和教学楼都远,只有稀疏的路灯间隔投下昏黄的灯光,照得地上白一块,灰一块,偶尔也有光线穿过树叶的,影子就显得细碎斑驳。原来天是那么黑,地是这么沉,就这么踩着树影和灯光交错前行,待着蒲馨小小的身影缓慢地消失,寂寞无声地在灯光下又合拢了它的帷幕。
还有一次,两人同在校食堂做勤工俭学,每人的胳膊上戴个“执勤”字样的红袖箍,任务是督促使用完消毒餐具的同学记得把餐具放到指定地点,然而很多人并不自觉执行,总是一吃完,嘴巴一抹,就甩手走人,偶尔有执勤的同学上去指正,竟然还会遭到白眼和轻视。同时执勤的还有好几位同学,刚开始的时候都尽心尽力,时间久了就渐渐懈怠了,自寻一个隐蔽安静的角落,偶尔提醒下身边的人,算是尽职了。可是苏翎却显得异常地认真,一个个不厌其烦地提着醒。到后来,有执勤员提前半小时就开溜了,又过几天,早退的人越来越多,几乎成了惯例。蒲馨本来很想从大流,见同事都走光了,急忙提醒着苏翎下班,但是苏翎似乎听不见,依旧认真地执行工作,蒲馨看着干着急,只好陪着他一起按时下班。然而,就是这么同岗的时日,也只持续了短短的一个月。
大三时,后浪推前浪,新人渐渐增多,成了中流砥柱,他们因为学业的关系也先后离开了影评社。算起来,只有在影评社和勤工俭学时,两人才算是接触最多、最亲近的时候吧。
午饭很快就结束了,苏翎说:“想不到你也到我公司附近来应聘,如果上班了,我们以后见面机会就多了。”蒲馨附和着,不过心里却在怀疑。其实毕业后,大家虽然同在一个城市,可见面的时候并不多,同城也还有其他同学,然而各自奔忙,聚会本来就少,况且蒲馨还是个孤僻的人。反倒是那些远离母校的同学们,不时举行着校友聚会,而且在网上也聊得热闹。
和苏翎离别的刹那,蒲馨迟疑着要不要说些什么,最终还是龇牙一笑,声音如往常般干脆利落:“那就……再见了,祝你好运!”说完挥了挥手,转身离去。苏翎也如往常般微微笑了笑,温和地道了别,离别而去。走了几步,蒲馨回头看看苏翎的背影,只见他深蓝色的衬衫随风轻轻地飘啊飘,那身形依旧形销骨立,然而却坚定地朝前走着,丝毫不见半分迟疑和萧索。蒲馨心中涌出一分别样的酸涩感,欲叫苏翎的名字,然而只是张了张口,声音始终没有出来,就算出来了苏翎也未必听得到吧,蒲馨想。那背影,如消失在潮水中的浪花般,渐渐地消失在人海中,再也看不见,蒲馨惆怅地站了一会,回神才发觉,自己依旧站立在离分别地几步远的地方,恍惚之下,身形忽然像浸入秋风的落叶,萧瑟而寂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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