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你爱我

下了一整夜的雨，大地像一个蓄满了水的池子，雨水从各个方向漫溢出去。到了清晨，天空终于从痛哭变成了抽噎。
小至打开窗户，看了看外面已经渐渐微弱的雨水，微微叹息一声，“终于还是停了。”她走到门口，停了下来，看了一眼摆放在门口的雨伞，拿起来撑开，雨水在屋檐下稠密成屏障，然而她又合起了雨伞放回原处。
这个夏天很多雨，但是追究还是炎热的。雨还在下，虽然很小，但路上的行人并不多。偶尔会见到一个，用手掩着头匆忙的从她身边奔跑过去。雨水低落在皮肤上很冰凉，她喜欢这样。尽管是在下雨，可是小至没有任何理由让自己奔跑起来，她不为任何事情慌张。
小至今天心情不错，因为下雨——下雨多像是天空在哭泣。今天的雨下的很大，天空一定是储存了不少的悲伤，它压抑不了自己的感情了，于是便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。下雨的时候，天空是悲伤的，所以她很开心。她喜欢看到别人的困苦，悲伤，这样她便不会时刻在意自己的悲伤。
小至要去医院看她的妈妈。她妈妈糖尿病晚期，靠注射液维持着生命。一天需要五十多元的药费，加上护理和病床费用，一天大概要一百块。小至来到病床那里，她的妈妈正在睡觉，看上去很安详，像一个死去的人。医生说过，只要每天都定量的注射葡萄叶，就能永远维持她现在这个状态，不会恶化下去，但是也不会有所好转。
在妈妈刚住院的时候，小至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她妈妈，她说，我一定会让你好起来的。她妈妈不想这样拖累她，她那时才十六岁，她连自己都不会照顾的好，她妈妈抱定了一颗心要死。她太孤单了，她不准自己身边任何一个亲人离去，她告诉她的妈妈一定要活下去。那时候，小至没想到以后的艰难。
小至坐在病床旁边，随手拿起一本杂志翻阅着。这样的状态很好，她现在来医院，很希望她的妈妈是在熟睡中，一直到她走都不曾醒来。她走后，医生会告诉她，哦，你的女儿刚才来过，但你在睡。如若不是这样，她就要不停的给她妈妈说话，说她发生过的任何一件小事，以及她联想到的但是根本没发生过的事情。她的妈妈静静聆听，从不回话，这是她一个人的演奏。她妈妈说起话来都很吃力，像是……，她不愿意再联想下去。
这时候护士进来了，她站起来，对护士说，“我妈妈这几天的情况还好吧。”
“小至啊，恩，不错呢。”护士忙着查床，只对她说了这可怜的一句话。
不过也没什么好问的，她继续坐下来看书。这是一本描述各地的风景的杂志，书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很美丽，美丽到让你认为在那个地方，不会有任何罪恶。任何一个地方小至都想去，她想到自己陶冶在大自然中的感觉，她敞开双手，像幸福的恋人们一样享受自然的美好。
任何一个美丽的地方她都想去，因为她所在的这个地方，她一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。
她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母亲。
隔壁的床位上的病人醒来，这个病房里的病人都认识小至，他们和小至说话，今天下了不小的雨吧，只是听声音就知道不小了。他们都说小至是一个好女孩，他们为什么没福气有这么好的儿女呢。小至说哪里呢，她朝他们微笑。
两小时之后，小至放下书，准备回去。她走到医院门口才发现，雨又大了起来。她站在那里愣了一下，医院大堂那里有很多避雨的人，她不想再回到医院里。要躲避到何时，她生气的走了出去。
出医院走了不多远，一辆出租车来到她身旁，司机缓慢的跟着她，摇下去玻璃问，“小姐，要坐车吗？”
“不了。”
车子又跟了一段路，司机说，“这么大雨，要去哪里啊？不如我送你吧，价格可以商量。”
她气愤极了，她朝着司机吼道，“滚开，我没钱坐。”
司机开着车悻悻的朝远方去了。小至哭了起来，反正也在下雨，谁也不会看到她的眼泪。但是不下雨的时候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的眼泪，就算注意到了，谁会来抱着她说，哦，宝贝，不哭了。没有人的。
可能那个司机也是在为养家糊口奔波吧，在下着这么大雨的清晨，生意一定不好的。可是，她有什么理由去怜悯别人。谁有足够的资格值得她的可怜。她只有被别人可怜的份。
在她来到家门口的时候，她看到小林站在她家的屋檐下，旁边横放着雨伞。他也看到了她。小林跑过来，想抱住她，但是犹豫了一下，终于还是只抓住了她的胳膊，他焦急的问，“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哪里了？”
“我去看妈妈了。”她的声音里透露着悲伤。
“那也要带一把伞啊。你看你……”他把手里的雨伞完全挡在她的头上。
她仰起头，看着他一脸着急的表情，她不顾一切的扑在他的怀里大哭起来。
“小至……”
她什么话都不想说，她只想哭。很多时候她都想哭，但是她不敢。她怕别人看到认为她不坚强，她也怕那些人看到骂她在假装清纯。她在那些时候，只有气愤是实在的，也只有气愤是勇敢的，不怕被任何人嘲笑讽刺。
但是现在她真想一直这样哭着。她像一个挨了打的孩子一样的痛哭，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女孩一样悲伤，像死了孩子的父母一样的悲恸。
“我正准备去医院找你，我知道你去了那里……”
小至抬起头，疯狂的亲吻了他，他手里的雨伞掉在了地上。她亲吻着，忽而觉得这样很丑陋，她厌恶透了这样的亲昵，她放开他，拿出钥匙打开了门。刚才的失态，让她恨透了自己。
他背对着她站着，然后低下身拾起雨伞，跟着她进了屋子。
小至进里屋用毛巾擦干了身子，又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的走了出来。她看到他坐在沙发上，低着头，像在思考着什么事情。
“对不起。”她说。她把花盆摆放在窗台上，窗户是打开着的，雨水从外面下了进来，她不在乎这些，这个屋子没有什么东西是贵重到防止被雨水淋到的。雨水在窗户那里汇聚成了一片，她找出扫帚把雨水扫出去。
“我想问你一件事情……”小林说，他没抬起头，“你……有没有喜欢我，爱我……你没有爱我？”
“喜欢？还行。”
“什么意思，我说是爱我。”他看着她，他很激动，他对这个答案很在乎，甚至于她。
“因为你喜欢我，不像别人那样……我不会讨厌任何对我好的人。”她把扫帚放好，从橱窗里拿出一只杯子，倒上热水放在桌子上。她坐在杯子前面，面对着他。
“你不要把你的伤害怪罪给别人……”他愤怒的看着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