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
藏袍胸襟里鼓囔囔地塞满了小羊皮,踩着柔软的草滩,存守在清晨的阳光中一路小跑,沾满露水的裤腿和袍子的后摆撞击着发出欢快的“嗒嗒”声,存守的奔跑打扰了这片草原的宁静.弟弟切果双手将一叠小羊皮抱在胸前跟在后面。存守是个生活在青海湖边的藏族小伙子，今年十九，身材高大，黑黝黝的脸上两朵高原红，总是裹着一身宽大的藏袍。小学毕业三年多，一直在家放羊，不要奇怪，这是1990年，小学毕业就算是有文化的人，8岁上学，五年制的小学他读了8年。他是家里文化最高的，家里有什么写写算算都是他，弟弟切果17岁，也是小学毕业，可成绩差的很，读四年级的小妹妹卓玛有什么不会的数学题问他，他都不会，最后还是找存守大哥。
今天的天气很好，镇上有集，存守和切果相约区镇上。他们一大早就起来了，带上平日里攒的小羊皮和私房钱，还有父母给的用来买日用品的钱，一路小跑赶到公路边，等候去镇上的拖拉机。存守家有大片的牧场，家里有上千只羊，夏季偶尔有夭折的小羊羔，兄弟俩就把小羊皮扒下来，把肉吃掉或喂狗，小羊皮就算是大人给他们的零花钱，碰到赶集就到镇上卖掉，买一些自己想买的东西。
他们一共攒了17张小羊皮，切果分了9张，存守分了8张毛好一些的。存守和切果在路边等可以带他们去镇里的拖拉机。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家庭都买了拖拉机，这样转移牧场和去镇上就方便多了，路上碰上搭车的人只需给车主1块钱就可以了，藏族人很热情，谁招手都停。一辆拖拉机驶来，存守招手停下，二人迅速跳上车，存守递给车主两块钱，拖拉机就‘突突突’地开动了。切果嘻笑着同车上的女孩打招呼，问她们到镇上买什么呀，家住哪里呀，有的女孩害羞的笑着偎依在一起，不回答他，有的女孩就跟切果聊着，存守对她们的聊天不感兴趣。拖拉机是改装过的，虽然能跑60迈，但存守还是嫌慢，他希望快一点见到他心爱的姑娘―――海吉车。
海吉车是个漂亮的回族女孩，今年17岁，上学时比存守低一年级，但却在一个教室上课，4年级和5年级一共6个学生，两个女生，4个男生。讲第8册呢5年级的同学自习，讲第10册四年级的同学自习。开始存守老是找海吉车玩，可海吉车不喜欢他，不爱搭理他，因为嫌他脏，(藏民没有洗澡的习惯)于是存守就学着汉民一样洗澡，洗衣服，刷牙，为此还吃了不少苦头。在河边洗裤子，贴身的衣物还行，可是当他决定把藏袍洗干净的时候才知道自己干了件傻事，吸饱了水的藏袍有一百多斤重，从河里捞都捞不上来，就别说洗干净了，还是老师帮忙捞上来的。藏袍没有洗干净，反而占了不少泥。即使这样海吉车还是不喜欢他，于是存守就时常欺负她。比如把她的凳子或者课本藏起来，让她要用的时候找不到。或者在海吉车和女孩跳皮筋的时候偷偷的跑过去把皮筋剪断，让海吉车追着他满操场跑，存守很是喜欢这样。还有一次，存守从汉民同学的饭菜里找来了半片猪耳朵，对海吉车说：“吃点吧，很香的。”（回民不准吃猪肉，是宗教信仰）说着自己就咬了一口，一边嚼着，一边嘴里还说着：“啊――好香好香”结果把海吉车给气哭了，为此存守后悔了好一阵。
回族女孩一般14，5岁就许配给人了，读过书的海吉车受汉族文化的影响，不愿按传统的方式让父母做主早早的嫁人。海吉车的漂亮是远近有名的，她有着回族女孩天生的白皙，高原上的孩子脸上都有高原红，但海吉车的高原红很淡，很模糊更像是平原女孩脸上的红晕，让她的脸蛋显得白里透红，高挑的身材，回族女孩漂亮的装束，走在街上总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，开朗大方的性格，美丽的笑容，让每一人都喜欢她。
海吉车和弟弟索麻赖平日帮母亲做一些家务，帮父亲晾晒，修补渔网。碰到赶集就从藏民手中收购一些羊皮，然后交给父亲修补整理，之后就卖给大的收购商，一张小的羊皮可挣到1－2块钱，大的可挣到5－10块钱。家里的日子还算过得去，但剩余的不多。美丽的海吉车招来很多提亲的人，连外县的都有，但都被父亲回绝了，因为海吉车的父亲嫌他们的家境不殷实或彩礼给的太少，他一定要给自己漂亮的女儿找一个有钱的人家，而且要有丰厚的彩礼，在这个小地方能有几个有钱人家呀，所以海吉车17了，还没有定亲。
存守和切果到了镇上，切果就把自己的羊皮交给存守，让存守帮他卖掉，他知道哥哥很愿意干这件事，自己兴冲冲地跑到集上去了，他要去买好吃的，新衣服，然后穿着新衣服去看录像，碰到漂亮的藏族女孩就去跟别人搭茬，不要惊奇，17岁是藏族男孩刚开始谈恋爱的年龄，太阳落山前再和存守在路口回合搭车回去。
存守拿着羊皮快步向集上走去，他着急见他心爱的海吉车。远远的他就看见了集市门口收羊皮的海吉车。存守的心里像一块石头落地一样，轻松了许多，他害怕像上次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海吉车，羊皮也没卖就失魂落魄的回家了。门口的海吉车正在像男人一样把手伸进对方的袖子和对方讨价还价，在这里做生意的一般不在嘴上说价钱，而是在袖子里捏手指说数，嘴上只说行，不行，多啦、少呀的，历来是这样的规矩，可能是防止价格外漏惹得旁人抢生意。
卖羊皮的是个20岁左右的男青年，一脸的坏笑，嘴上说着：“不行不行，太便宜了。”海吉车使劲的把手从他的袖子里抽出来，脸上有些生气。“就这个数，你的皮子又不好。”海吉车看着别处，揉着自己的手生气的说。显然那男青年趁谈价占她的便宜，把她的手都捏痛了。“好好好，卖给你了卖给你了。”说着把一叠小羊皮递过去，皮子是一定会卖给海吉车的，因为她漂亮，什么便宜呀，只是想跟她多聊几句，多看她几眼。这个镇上收皮子的并不多，只有三家，这种不是很赚钱的生意只有非主要劳动力才干。一家是一个老头，蹲在集市门口抽旱烟，晒太阳，他大羊皮、小羊皮都收，但生意很冷清，他也不在意。另一个是个中年妇女，是个生意精，多以收大羊皮为主，海吉车和弟弟主要和年轻人、半大的孩子打交道，以收小羊皮为主。三家同行都在集市门口倒也和气，从未起什么冲突。
存守看着那个男孩很是嫉妒，因为海吉车从不把手伸进他的袖子跟他谈价钱，别人都可以，就是存守不行。存守满脸微笑地走上前，海吉车看见存守来了，心中一喜，脸上却装作爱理不理，她知道存守是一定会把羊皮卖给她的。她不再那么讨厌存守了，